我踏在软软的绿草上,凝望脚下安静的河水。
法国的塞纳河从来不是心胸狭窄、心怀叵测的小人,而是襟怀宽广的大河,没有急流,没有险滩,更是平平稳稳,坦坦荡荡,流向大海。
我回望树林那边的公墓,百思不得其解;何来那阵怪风,从瓜尚卜吹来,掀翻一条新造的小船,夺走一个年轻新娘的幸福生命?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人世间的偶然性太多了,山太可怕了。不过,如果没有那阵怪风,如果新郎新娘白首偕老,如果雨果未曾悲痛欲绝,那法国文坛就会失去那一篇流芳千古的杰作,那维勒基埃始终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村。人世间的偶然性太多了,也太不可思议了。
我希望参观法国维勒基埃的信是写给雨果纪念馆馆长的,但给我复信的不仅有费弗夫人,更有法国博物馆主任馆长佩兰先生。找到达鲁昂后,两位馆长举着一幅雨果像来接我,我这才知道,原来两位馆长是夫妻。佩兰先生四十上下,脸色红润,动作敏捷,看上去才三十多;费弗夫人更年轻,才而立之年。佩兰先生从
巴黎调来鲁昂不久,据他说,是来“换换空气”的。
当夜宿法国鲁昂。午后参观市容后,佩兰夫妇驾车接我去他们在郊区的家。绕过森林,爬上坡地,主人的家是一排平房。双双早出晚归,白天家中无人。雨果纪念馆馆长立即下厨。佩兰先生陪我在小客厅小坐。我一抬头,见列墙上一幅水墨画,有点吃惊,再看落款是吴作人,这就人吃一惊了。我告诉主人吴作人在中国画坛上的地位和成就。原来这是数年前一位中国朋友送他的礼物。一刻钟后,晚饭就绪。法国人的家宴比中国人简单。相对而言,他们比较重酒,而我们重菜。法国人的餐桌上主菜通常只有一道。可是今晚费弗夫人端出来两道鲜美可口的主菜。我对这对年轻有为的馆长夫妇表示钦佩,却惹来了费弗夫人的一番感慨。
她说,像她这样完成硕士论文的年轻馆长,月薪只有6000余欧元。她有个小妹,在广告公司里工作,每月工资12000欧元。她在姐妹中读书最多,但收入最低。幸好她还有另外一个看待事物的角度。她年方三十,却能支配雨果纪念馆每年数十万欧元的经费,能充分意识到自己工作的价值。可见,在法国做个有学问的人,也要甘愿两袖清风。